黃石公園另類遊
郭曼麗
(刊登於世界日報家園版)
鏡頭拉遠‚一列篷車隊在峽谷中迂迴前進; 鏡頭拉近‚我騎坐馬上‚手持韁繩‚臉上閃著汗光‚眼中盡是朦朧。夕陽彩暉中‚篷車隊抵達林蔭處‚大家下車下馬‚抖去身上的塵灰‚伸展顛簸後的身軀。我環視四周‚黃土綿延的山區點綴著矮樹叢‚只有我們休憩處有幾棵大樹‚野餐桌散佈樹蔭下‚領隊們開始由篷車上卸下貨物‚帶給我們無限的驚奇…
炊煙升起‚三腳架上吊著的咖啡壺‚在炭火中飄出西部的風味‚遠處的火堆傳來陣陣食物的香味‚莓果生菜也一字排開‚更添風情的是牛仔打扮的領隊拿起吉他‚於是我們就在這如真似幻的拓荒情境中吃將起來‚陶醉在暮靄樂聲中。
這是黃石公園中的旅遊活動之一。除此之外‚我更參加了泛舟夜營的活動‚享受了星空下的曠野‚黃石中的飛澗‚及一個「不知今夕何夕」的夜。
急湍處‚橡皮舟飛旋扭轉‚我們也被拋上摔下‚在岩水間俯仰驚呼; 平靜的深潭處‚我們就一個個翻身入水‚游著追操舟者‚再奮力爬上。千山萬水就在這出水入水的嬉游中倏乎而過‚太陽也伴著我們到了夜泊處‚準備謝幕。
爬上山崖‚是一望無際的遼闊‚只有飛鳥盤旋點綴‚瞠目結舌地跟著隊友們走著走著‚竟然走到仙境似的瀑布邊。原來‚太陽的家在這裡‚它慵懶地斜倚著山岩‚將餘輝投向懸掛的飛瀑‚為我們放映彩虹的美麗身影。接著‚悄悄入夢去了。
夜‚罩下‚無聲無息。我們就在水聲的高低吟唱下升起營火‚吃下罐頭及乾糧‚煮上咖啡‚然後坐臥水邊。許是累了‚許是悟了‚人語漸靜‚天籟漸醒。我躺在火旁‚看著紅光在漆黑中揮躍舞動‚很感動這樣對比的呈現‚像人性的善惡掙扎。
突然‚滿天的星星迸跳眼前‚不在天邊的遙遠‚而是近可擷取的耀眼‚彷彿傾聽心事的好友‚伸出溫暖的手‚於是‚在那樣的星空下‚我讀到永恆。夜深時‚有人唱起歌‚也要求聽首中文歌‚我唱了那首不知名的「天上的星星‚為何‚像人群一樣的擁擠? 地上的人們‚為何‚又像星星一樣的疏遠?」‚結果‚大家都愛上它的幽怨。接著‚有人跳起舞‚於是‚像一群孩子‚我們舞在自我的釋放裡‚舞在晶瑩的天地間‚舞在彼此的交會裡。
早起‚瀑布的水簾閃著金光‚太陽‚已啟程‚我們也趕緊追上。共同經歷過前夜的交心‚將彼此鐫刻上記憶‚同舟不再只是共濟‚更是相知的默契‚來自世界各地的陌生‚消逝在大自然的融和裡。舟行仍迤邐‚只是‚我們都希望終點能在遙遙林深不及處。
黃石公園的美可遠觀也可褻玩‚深水及高熱穿透含有矽華、細菌、二氧化碳的石灰岩及流紋岩‚在這火山地帶形成壯觀的間歇性噴泉、多彩清澈的溫泉、精緻的岩漿階臺等膾炙人口的勝景。蜿蜒的木道設計‚連搭乘輪椅的遊客都可以鳥瞰火山口的深邃‚感受地熱的翻騰‚及水氣的爆發力‚人工及自然的巧妙結合‚讓人歎為觀止。一九八八年的大火延續了四個月‚將西邊山林燒成灰燼‚至今仍叫人觸目驚心‚但也給土地生息的機會。
仙境‚需要時間去品味‚可惜‚匆匆是一般旅人的行腳。十年前一遊‚我允諾終將回來‚不是老友‚卻有著信守的執著。終於回來‚我以虔誠的心‚獨行探索。屏息以待是清晨巧遇野牛時的驚喜‚叫人生死相許是夜探老忠實噴泉時的感動‚明心見性是手觸焦土竄出新苗時的敬畏‚熱淚盈眶是窺見麋鹿母子踱步小溪的親蜜。當然‚參加篷車隊及泛舟的活動是另類卻是最佳的抉擇。
時間‚如水‚改變黃石公園的景觀‚我的人生‚及整個世界。向前‚不必回首‚離開前我輕輕留言: 再回來‚會在冰雪的季節‚且讓我傾聽大地炙熱的心!
